政治戰 (Political Warfare)
帶史感地更新國際關係與戰略思想:「國策能力」(statecraft)實踐,以及「智能國師」開發具有分析及指導意涵
政治戰, 混合戰, 銳實力, 遏制政策, 統一戰線, 列寧主義
⚔️ 政治戰
政治戰一詞,旨在描述一種有別於傳統軍事衝突,但又具有決定性戰略意義的總體鬥爭(Total Struggle)模式。它涵蓋了從公開外交、經濟援助到祕密顛覆、心理戰和資訊傳播等多種手段,目的皆是在不訴諸全面戰爭的前提下,達成國家或政治實體的戰略目標。
政治戰(Political Warfare)在本研究中被定位為一種 衝突性共識動態系統。因此對於當代「國策能力」(statecraft)實踐,以及「智能國師」開發具有分析及指導意涵。
透過歷史的綜概(synoptic summary),我們不僅能有效描述不同國際戰略行動者及不同意識型態的共向性與差異性,更能建立一個 中立、可檢驗、可比較 的分析框架。此框架的目標在於:
- 1️⃣ 避免「民主/威權」標籤化,尋求模型化(以求智能化);
- 2️⃣ 提供一套能檢驗的科學工具,分析「政治戰」運作;
- 3️⃣ 為當代的
認知戰(Cognitive Warfare)、資訊戰與混合戰等新型態衝突,奠定理論背景與操作基礎。
🌟TLDR言簡意賅 〜本站總結的 政治戰: - 🔧 可操作:將複雜的政治互動抽象化為「輸入 → 處理 → 輸出 → 反饋」的控制論迴路;
- 🔍 可檢驗:提出一系列可證偽假說,用以檢驗不同體制在反饋、集中、知識互動與資訊編排上的效能;
- 🧩 創新結合:引入卡爾·多伊奇 (Karl W. Deutsch)的 政府神經系統(nerves of government)、互動論(transactionalism)、以及 集體安全(collective security)的關懷;
- ⚖️ 政治戰:控制論迴路決策編排方式的動態決策關係,決策最終檢驗不是權力而是問題的解決;
- 📊 可比較:同時比較了「民主專業分工」與「舉國集中模式」在短期效率與長期韌性上的差異。
以下的章節,將依序展開對「政治戰」的歷史脈絡、理論模型與可檢驗假說的梳理,來引入控制論視角,將政府理解為一個「神經系統」,並檢驗其在資訊處理、錯誤修正與社會動員上的適應力。
💡導論 (Introduction)
在歷史上,政治戰的概念的組織化操作可追源自蘇聯,歷經二戰美國、中國國民黨、中國共產黨的相關「國策能力」(statecraft)實踐,在面對網際網路對內政及外交的影響的情勢下,需要紥根比較及可證偽的理論建構,以避免將本質不同的現象混淆(Conflation)或等同(Equivocation)。
本文發現,關鍵在於對於總體鬥爭賽局及格局的不同世界觀,這直接影響到手段(measures)及意圖(intents),因此對於當代「國策能力」(statecraft)實踐,以及「智能國師」開發具有分析及指導意涵。
⚙️ 操作型定義
最著名的操作型定義(Operational Definition)來自美國國務院政策規劃處主任 喬治·凱南(George F. Kennan)。在 1948 年 5 月 4 日的備忘錄〈有組織政治戰的開端〉 中,他明確指出:
「政治戰是克勞塞維茨學說在和平時期的邏輯應用。」 (Kennan 1948)
這份文件(FRUS, Doc. 269)劃清了「政治戰」與傳統戰爭的界線,並呼籲美國必須放棄「和平與戰爭有根本區別」的觀念。它成為美國「國策能力」(statecraft)的第一版操作型定義,深刻影響了冷戰時期的外交與情報專業。
同時,凱南也是幾項核心國策的制定者與起草者:
- 〈長電報〉(Long Telegram, 1946, FRUS 1946, Doc. 511) (Kennan 1946) → 奠定「遏制/圍堵」(containment)哲學。
- 〈Sources of Soviet Conduct〉(“X” 文章, 1947, Foreign Affairs) (X [Kennan 1947) → 將「遏制/圍堵」(containment)理念公開化。
- PPS/13(1947 年 11 月 6 日) (Kennan 1947) → 分析蘇聯權力本質,屬於戰略評估。
這些文件共同構成了冷戰初期美國的非軍事核心戰略,其目的在於分析蘇聯的權力施展機制,並提出針對包括「主動措施」在內的反制策略。
作為背景補充,與凱南的「遏制」理念相互呼應的還有:
- 約翰·福斯特·杜勒斯的「島鏈戰略」(1951, FRUS 1951, Doc. 464)提出以西太平洋島鏈作為美國前沿防禦線(後來被稱為「第一島鏈」),強調地理防線 (Dulles 1951)。
- 艾森豪的「骨牌理論」(1954, FRUS 1952–54, Indochina, Vol. XIII, Part 1, Doc. 716)則以「一排骨牌」的比喻,說明若印度支那淪陷,共產主義將逐一擴散至東南亞其他國家(Eisenhower 1954)。
分別強調政治戰(Kennan)、地理防線(Dulles)、與長期戰略擴散邏輯(Eisenhower),共同構成冷戰初期美國對蘇聯與共產陣營的整體戰略思維。
喬治·凱南的立場強調「長期、冷靜的遏制」與「有限度的政治戰」,並非追求全面軍事對抗,而是透過持續的外交、經濟與心理戰,與蘇聯進行「和平共存」下的鬥爭。
📜 歷史型定義
由於 喬治·凱南 在 〈有組織政治戰的開端〉(PPS/23, 1948, FRUS Doc. 269)中明確指出,政治戰的提出是為了反制 法西斯主義與蘇聯的政治戰傳統,因此他主張即使在和平時期也必須持續運用戰時的非軍事手段(如宣傳、心理戰、顛覆與外交操作),以避免美國陷入「和平與戰爭截然分離」的錯覺 (Kennan 1948)。
這種定義的核心在於:
- 🚩🐻❄️ 承認蘇聯的政治戰傳統:蘇聯自列寧時期即強調「主動措施」(Active Measures),透過情報、宣傳與滲透來削弱對手社會的穩定性。
- 🇺🇸🦅 區分美國的反制方式:凱南強調美國應採取「有限度」的政治戰,避免全面模仿蘇聯的顛覆手段,而是透過外交、經濟、心理戰與輿論塑造來維護自由世界的穩定。
- 戰略哲思:這種「有限政治戰」與「長期遏制」相結合,構成冷戰初期美國的非軍事核心戰略。
因此,理解蘇聯的「政治戰」定義,以及凱南如何在世界觀與哲思上區分「美國該反制」與「不該模仿」的部分,是檢驗冷戰政治戰理論的關鍵。
同時,蘇聯的建軍傳統中有強烈的政治作戰(政工)制度,例如紅軍的政治委員制度,這種模式後來影響了中國黃埔軍校的政工設計,並深刻塑造了國共兩黨在內部鬥爭與社會動員上的組織文化。本文將在後續章節分別回顧蘇聯、中共與國民黨的政治作戰體系,並制表比較,以建構一個智識上中立的理論框架。
🚩🐻❄️ 蘇聯「主動措施」
蘇聯的「主動措施」(aktivnye meropriyatiya)並非始於 1980 年代的美國報告,而是自列寧時期即存在的政治戰傳統。其核心是透過情報主導的方式,結合宣傳、顛覆、假訊息與滲透,作為冷戰時期對抗西方的主要非軍事手段 (Bittman 1985; Shultz 和 Godson 1984; Andrew 和 Mitrokhin 1999)。
蘇聯「主動措施」有以下特色:
- 🏛️⚖️ 合法性戰爭(Legitimacy Warfare)〜 透過外交、國際法與聯合國等多邊場合,挑戰西方的道德與制度合法性,將蘇聯塑造成「和平與反殖民」的代表 (Shultz 和 Godson 1984)。
- 📰📢 假訊息與宣傳(Disinformation & Propaganda)〜 系統性地製造與散播虛假資訊,透過國際媒體、出版物與「友好」記者影響輿論,塑造有利於蘇聯的國際敘事 (Bittman 1985)。
- 🕵️👤 滲透與顛覆(Infiltration & Subversion)〜 透過情報機構(特別是 KGB 第一總局 Service A)滲透政黨、工會、學術與文化組織,削弱對手社會的凝聚力與決策自主性 (Shultz 和 Godson 1984)。
- 🌍🤝 代理人與第三方操作(Use of Proxies)〜 借助「和平組織」、國際前線組織(front organizations)或友好政權,間接推動蘇聯政策目標,避免直接暴露官方角色 (Shultz 和 Godson 1984)。
- 📚🎭 歷史與文化操弄(Historical & Cultural Manipulation)〜 利用歷史記憶、殖民經驗與文化矛盾,放大對手社會內部的分裂與不滿,常見於第三世界與去殖民化運動 (Andrew 和 Mitrokhin 1999)。
- 💰💵 資金與資源支持(Financial & Material Support)〜 提供資金、武器或訓練給親蘇團體與游擊運動,將「主動措施」與軍事或準軍事行動結合,形成跨領域的政治戰 (Shultz 和 Godson 1984)。
🌟 蘇聯「主動措施」的戰略骨架有以下核心:
- ♟️ 鬥爭觀:列寧主義階級鬥爭下的格局及賽局為零和遊戲。
- 💥 其核心目標是透過非對稱衝突和和平共存的外衣下加速世界革命和資本主義崩潰。
- ⚔️ 政治戰被視為意識形態鬥爭中不可或缺的武器,目的在於破壞對手的社會穩定和政治意志,而非尋求與資本主義陣營的永久妥協。
- 💥 其核心目標是透過非對稱衝突和和平共存的外衣下加速世界革命和資本主義崩潰。
- ☭ 組織中樞:最高層級由蘇共中央政治局指導情報及組織單位。
- 🛠️ 具體執行層面由克格勃(KGB),特別是第一總局(First Chief Directorate)下的 A處(Service A,負責Active Measures)負責策劃和執行。
- 🔗 同時協調格魯烏(GRU,軍事情報)和國際部(International Department),負責聯絡外國共產黨與國際陣線組織的資源。
- 🛠️ 具體執行層面由克格勃(KGB),特別是第一總局(First Chief Directorate)下的 A處(Service A,負責Active Measures)負責策劃和執行。
- 🌎 運作對象範圍:範圍廣泛,主要涵蓋:
- 🇺🇸 敵對政府與社會:針對其決策圈、輿論領袖、知識分子、媒體和關鍵基礎設施,以期影響政策或製造內部動盪。
- 🤝 第三世界與不結盟國家:利用反殖民情緒、民族主義和經濟援助,將這些國家納入蘇聯的勢力範圍,擴大影響力並孤立西方。
- 🕊️ 國際多邊組織:如聯合國、國際法庭,將其轉變為反西方宣傳和合法性攻擊的平台。
- 🇺🇸 敵對政府與社會:針對其決策圈、輿論領袖、知識分子、媒體和關鍵基礎設施,以期影響政策或製造內部動盪。
- 🤫 資訊迴路特徵:
- 👤 掩護(Covertness/Plausible Deniability):強調間接傳播和可信度的否認性。資訊必須通過多層代理(如友好記者、前線組織、境外出版物)傳播,使得其源頭(克里姆林宮或KGB)難以追溯。
- ⏳ 長期性與累積效應(Long-Term & Cumulative):操作往往是緩慢、持續和漸進式的,旨在播下懷疑的種子,讓目標社會在數年甚至數十年後自我削弱,積累到一定程度才爆發效應。
- 🧪 混合性與交叉污染(Hybridity & Cross-Pollination):假訊息與滲透行動往往互相支持。例如,透過滲透組織獲取真實資訊,再以此為基礎製造具高度可信度的假文件或假新聞,以達到最佳的輿論效果。
- 👤 掩護(Covertness/Plausible Deniability):強調間接傳播和可信度的否認性。資訊必須通過多層代理(如友好記者、前線組織、境外出版物)傳播,使得其源頭(克里姆林宮或KGB)難以追溯。
簡言之,蘇聯「主動措施」有其直達決策組織中樞,實踐其零和遊戲的列寧主義鬥爭觀,其指揮體係以黨政軍的「政治作戰」 (黨的領導)為核心,作戰目標在於長期且系統性地破壞對手社會內部的政治意志和結構,具主動攻擊性。
🇨🇳🐼 中共:統一戰線
中共的統一戰線(United Front Work, 簡稱統戰)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在中國的在地化與制度化。它將統戰視為奪取和鞏固政權的「三大法寶」(與黨的建設、武裝鬥爭並列),旨在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朋友),孤立和分化最主要的敵人,從而服務於中國共產黨的核心政治任務(Shambaugh 2020)。
統一戰線的工作範圍和手法,與蘇聯的「主動措施」有相似之處,但在於其目標的具體性和操作的公開性/半公開性上,展現出強烈的中國特色。
中共統一戰線有以下特色:
🤝 團結與滲透(Unite & Infiltrate) 僑務、宗教、學術、媒體等領域為主要對象,通過提供經濟利益、政治地位或文化認同,將非黨內人士轉化為支持中共目標的盟友,並在目標機構內部形成影響力網絡。
🎯 分化與孤立(Divide & Isolate) 將核心敵人(如臺灣獨立勢力、香港反對派、異議人士)與其支持者進行嚴格區分,爭取敵人陣營中的次要力量,最終目標是孤立最核心的對抗力量。
🧧 經濟誘因(Economic Leverage) 利用中國龐大的市場與投資機會,吸引海外商界、學術機構及政治人物,使其經濟利益與中共的政治目標相捆綁,進而影響其對華政策的立場。
📜 政治吸納(Political Co-optation) 在中國大陸內部的政治結構中,透過民主黨派、政協委員等名義,賦予非共產黨精英一定的榮譽性政治地位,以展現「全體人民團結在黨中央周圍」的假象。
🎓 人才與知識獲取(Talent & Knowledge Acquisition) 透過各種人才引進計畫(如「千人計畫」)或學術交流,引導海外高階人才將技術、知識或資源帶回中國,服務於中國的經濟與軍事發展。
📢 對外話語權爭奪(Global Narrative Control) 透過國家媒體、孔子學院和滲透海外華文媒體,積極傳播「中國故事」,主導國際輿論對中國事務(如臺灣、新疆、香港)的理解。
🌟 中共「統一戰線」的戰略骨架有以下核心:
- ♟️ 鬥爭觀:馬列毛主義下的格局是長期、持續性的鬥爭,但鬥爭的核心是「敵我矛盾」與「人民內部矛盾」的區分。
- ⚖️ 鬥爭目標是確保黨的長期執政權力與國家核心利益(主權、領土完整),手段上強調「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的靈活性。
- 🧭 統戰是政治領導的工具,服務於國家發展(經濟)和民族復興(政治)的總體戰略目標。
- ⚖️ 鬥爭目標是確保黨的長期執政權力與國家核心利益(主權、領土完整),手段上強調「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的靈活性。
- ☭ 組織中樞:核心領導是中共中央書記處。
- 🛠️ 具體執行層面由中共中央統戰部及其在各級黨委和政府中的部門負責垂直和橫向協調。
- 🔗 統戰部是實權機構,負責指導僑務辦、宗教事務局、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等行政機構,並與國家安全部(MSS)、軍事情報機構在特定目標上進行協同。
- 🛠️ 具體執行層面由中共中央統戰部及其在各級黨委和政府中的部門負責垂直和橫向協調。
- 🌎 運作對象範圍:範圍廣泛且層次分明,主要涵蓋:
- 🇹🇼 「核心矛盾」對象:針對臺灣各界政治人物、經濟體和基層社區,旨在實現「和平統一」或破壞其主權意識。
- 👥 海外華人社區:滲透、動員和指導全球的華人社團、商會和媒體,使其成為中共在海外發聲和施加影響力的基地。
- 🏛️ 西方政界與精英:透過智庫、大學、企業高管和前政要,施加「銳實力」影響力,以確保其政策、言論或行動不損害中國利益。手段包括「精英俘獲」(elite capture)等。
- 🇹🇼 「核心矛盾」對象:針對臺灣各界政治人物、經濟體和基層社區,旨在實現「和平統一」或破壞其主權意識。
- 🤫 資訊迴路特徵:
- 🎭 半公開與模糊性(Overt/Covert Blend):許多統戰工作以「文化交流」、「商業合作」或「友好聯誼」等公開或半公開形式進行,使其難以被貼上純粹的「間諜」標籤,給予操作者極大的行動模糊空間。
- ⏳ 長期規劃與系統部署:統戰工作具有高度的戰略性與耐心,從青少年教育、文化滲透到高層精英培養,皆是長期部署,旨在緩慢改變目標社會的態度和認知。
- 💰 價值與利益的綁定:統戰不是純粹的意識形態灌輸,而是將價值觀(如民族主義)與經濟利益、個人地位緊密綁定,使得被統戰者在擁護中共的同時,也能獲得實質回報。
- 🎭 半公開與模糊性(Overt/Covert Blend):許多統戰工作以「文化交流」、「商業合作」或「友好聯誼」等公開或半公開形式進行,使其難以被貼上純粹的「間諜」標籤,給予操作者極大的行動模糊空間。
中共統一戰線的歷史在抗日戰爭和國共內戰時期(1937-1949)活躍並取得重大成果,特別是成功爭取到民族資產階級和民主黨派的支持。然而在文化大革命時期(1966-1976),由於極端階級鬥爭理論的盛行,統戰工作一度被廢除或受到嚴重破壞,這圖顯其高度服從於黨的最高政治路線,缺乏獨立的、超脫於意識形態的穩定性或專業性。
中共統一戰線提供了系統性的「政治作戰」的組織和方法論,它在手段的綜合性、對社會的穿透性和經濟誘因的使用上,遠超蘇聯純粹情報主導的「主動措施」。
簡言之,中共「統一戰線」有其直達決策組織的中央統一戰線工作部中樞,實踐其零和遊戲的列寧主義鬥爭觀,其指揮體係以黨政軍的「政治作戰」 (黨的領導)為核心,作戰目標及主動性和蘇聯「主動措施」類似,然而在操作的公開性/半公開性、對海外華人社區的深度依賴和將經濟利益作為核心籌碼上,有顯著不同。其歷史的對手及資訊傳播環境從傳統印刷媒體與地下組織 到 網際網路、社交媒體與銳實力操作,反映其總體的「政治作戰」目標變遷。
🇹🇼🏳️國民黨:訓政與政戰
在中華民國歷史上,國民黨的政治作戰(簡稱政戰)體系源自於其早期的列寧組織模式。1924 年改組後,政戰體系即成為黨國體制的核心,確保黨有自己的軍隊完成統一,往訓政、憲政階段的過渡政治軍事結構[國家人權記憶庫 (2013)](Taylor 2009)(Ch’i 1982)。
然而,國民黨歷史内部權爭變化及有限「國策能力」,在大陸時期的組織及成果不如中共「統一戰線」有效,國民黨的社會動員力不足,尤其是在對政黨競合、傳媒、大學及外宣等領域的意識形態鬥爭能力上。在中華民國(台灣)時的威權時期,該體系的軍隊、傳媒、大學、社會及地方組織等有較高控制力,最終隨著邁向憲政民主,政治作戰體系的相關政府及非政府組織已拆分轉型為的專業的功能性組織。
國民黨歷史上的政治作戰有以下特色,和其黨政軍組織變化息息相關:
- 🪖 黃埔軍校與蘇聯顧問:政戰的制度化起源於黃埔軍校時期(1924年),深受蘇聯軍事顧問鮑羅廷(Mikhail Borodin)協助下,推動國民黨「改組」,1923–1924 年孫中山引入列寧式政黨的組織原則(民主集中制、黨領政、黨指揮槍)。
- 📝 孫中山三民主義憲政準備:孫中山引入列寧組織體系,但其核心目標是建立基於三民主義的自由憲政國家,而非無產階級專政。他將黨治(訓政)視為「政治教育」的工具,強調黨對軍隊的控制應服務於國家統一(軍政)與憲政準備,這與蘇共的持續鬥爭有本質區別。
- ⚔️ 蔣中正的反共政治作戰:政戰體系的主要任務是透過政治教育、文化宣傳與心理輔導,灌輸三民主義思想、堅決反共復國意識,同時防範中共與內部異議人士的滲透。蔣中正深刻認識到意識形態戰爭的重要性,將政戰視為「精神武裝」。這一思想在組織層面體現為對特務系統的極端依賴,例如戴笠領導的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軍統),該機構是集情報、暗殺、內部監控與反共滲透於一體的暴力工具。
- 🏫 蔣經國與「總政治部」:蔣經國在蘇聯留學,對列寧/托洛斯基主義的組織模式有深入理解。他 1950 年代主導的總政治部體系,是對黨國體制核心權力的一次再造。[Kaplan (1993)](郭洋 2024)
- 👨👩👧👦 總政治部與組織擴散:蔣經國領導建立了總政治部體系,將政戰系統擴展到軍隊的每一個層級,從基層連隊的「政戰官」到最高統帥部。(後改為國防部政治作戰局)
- 🛡️ 能力限制:儘管在臺灣時期對軍公教體系有較高控制力,但其對地方政治派系、民間社會、大學校園的意識形態和組織動員能力,相較於同時期中共的全面性,相較剛性。
🌟 威權頂峰時的國民黨「總政治部」的戰略骨架有以下核心:
在臺灣威權統治的頂峰時期,總政治部不僅是軍隊的思想控制中樞,同時也是黨國體制在反情報、心理戰和特定政治暴力上的執行者。
- 🛡️ 鬥爭觀:反共與政治安全 🏳️:鬥爭目標清晰,是反制中共、維護中華民國在臺灣的法統與生存。其戰略格局是在「軍事對峙」下,進行「政治戰」以確保內部穩定。
- 💥 政治暴力與肅清行動 🏳️:持續如國共內戰末期的重慶一一·二七大屠殺以渣滓洞為代表的政治監獄,在台灣威權治理時期亦有以綠島為代表的政治監獄,是特務系統鎮壓異議者的暴力行動。
- 🚔 臺灣實施戒嚴期間🚨:政戰與情治系統(警備總部、軍統)協同,負責大規模的政治肅清,針對異議者、知識分子和疑似共產黨員,這是對黨國意識形態不容挑戰的「政治作戰」實踐。
- 👤 情報與暗殺行動 🔪:該體系及相關情治單位在海外執行政治暴力與暗殺,如「江南案」(1984年)以及早年的暗殺周恩來 “克什米爾公主號” 事件(涉及萬隆會議),這些行動體現了在特殊政治需求下,政戰體系模糊的行動界線。(Kaplan 1993)
- 🎨 文化與組織活動 🕺:組織文工團、救國團、中華婦女反共聯合會(婦聯會)等半官方組織和康樂活動,將黨的思想教育延伸到軍隊、青年學生及社會婦女**團體。
- 🛑 反台獨的政治肅清 📝:政戰體系是執行政治安全的主力之一,除了反共,在臺灣白色恐怖時期,也負責在軍隊、學校和文藝界進行反異議、反台獨的政治肅清和思想審查。
- 📢 宣傳與心理戰 📡:負責對軍隊內外進行宣傳,包括廣播、報紙、文藝創作、心戰喊話等,以提升己方士氣並瓦解敵方意志。
- 🌏 僑委與邊疆控制 🇲🇳:政戰體系透過僑務委員會動員海外支持者;同時透過蒙藏委員會(名義上)維繫對大陸邊疆地區的政治宣稱,服務於「反共復國」的敘事。
- 🚔 政治安全與軍法延伸 ⚖️:政戰系統與情治單位(如調查局、警備總部)協同,負責軍隊內部的政治安全與反情報工作,並在威權時期深度參與軍隊的政治肅清。
💡小結:隨著臺灣的民主化進程,國民黨的政戰系統經歷了「去蘇化」與「去黨化」的重大「國家化」轉型:該體系隨著中華民國成功邁向憲政民主化,具體體現在國民黨逐步退出了對軍隊的直接政治控制、對主流媒體的意識形態主導,以及對高等教育機構的駐點,這標誌著該體系從服務黨的政治工具轉型為服務國家與憲法的專業軍事、情報、及非政府組織職能。
🆚 比較與對比
下表綜合比較了 蘇聯「主動措施」、中共「統戰」與 國民黨「訓政與政戰」 三種政治作戰體系,從政治哲學、組織中樞、對象範圍、資訊迴路、歷史轉型等面向進行對照:
| 🧩 特徵維度 | 🪆 蘇聯「主動措施」 | 🧱 中共「統戰」 | 🏳️ 國民黨「訓政與政戰」 |
|---|---|---|---|
| 📜 政治哲學 | 列寧主義:強調階級鬥爭,零和格局,加速世界革命與資本主義崩潰。 | 列寧 + 毛澤東思想:革命「三大法寶」之一,服務於政權鞏固。 | 列寧式建黨 + 孫文三民主義:黨國合一,訓政過渡,最終目標為憲政與國家統一。 |
| 🏛️ 組織中樞 | 情報導向:KGB 第一總局 Service A 主導,GRU、國際部協同,祕密性極高。 | 黨務導向:中共中央統戰部為核心,協調僑務、宗教、民族事務與國安。 | (強人)黨政軍合一:黃埔軍校起源,後由總政治部統籌,結合情治單位。 |
| 🎯 對象範圍 | 西方政府、軍事聯盟、媒體與基礎設施,目標是顛覆與動搖。 | 海外華人、臺灣、少數民族、宗教與學術界,力圖收編一切可利用力量。 | 國內社會全面控制:軍隊、媒體、大學、公務員體系,維護政權穩定。 |
| 🔄 資訊迴路 | 黑色/灰色:假訊息、滲透、代理組織,強調可否認性。 | 灰色/白色:官方與半官方並用,模糊國家與民間界線。 | 官方壟斷:資訊源高度集中,異議聲音被壓制。 |
| 🔧 轉型與延續 | 俄羅斯繼承,轉向網路戰、資訊戰與影響力操作。 | 持續強化列寧組織及目標更新,被視為核心戰略資產,擴大全球及兩岸影響力。 | 去蘇化/去黨化:隨民主化逐步國家化,政戰體系轉型為專業軍事與心理作戰功能。 |
| 🧹 「去蘇化」 | — | — | 教官退出校園(解除黨控教育);黨政軍退出三台(解除媒體壟斷)。 |
💡 小結:
- 蘇聯「主動措施」=情報主導、祕密滲透、零和鬥爭。
- 中共「統戰」=黨務主導、公開/半公開操作、經濟與社會綁定。
- 國民黨「政戰」=黨政軍合一、內部控制、政治對手壓制。
☭🦅蘇聯派vs凱南派
為了建構一個智識上中立的理論框架,有必要將蘇聯派及凱南派的政治戰進行基於歷史事實(而非意識型態立場)的分析比較,以提鍊出具綜總(synoptic overview)的框架甚至是模型。
| 🧩 比較維度 | ☭ 蘇聯派 鬥爭 (主動措施/政治作戰) |
🦅 凱南派 鬥爭 (遏制/圍緒以共存) |
|---|---|---|
| 📜 思想基礎 | 列寧主義階級鬥爭觀,零和格局,強調世界革命與資本主義崩潰的持續及終極政治戰。 | 克勞塞維茨式「和平時期的戰爭邏輯」,強調長期、冷靜的遏制與有限政治戰。 |
| 🏛️ 組織中樞 | 蘇共中央政治局領導,KGB 第一總局 Service A 主導,GRU 與國際部協同。 | 美國國務院政策規劃處(PPS)提出,CIA 與國務院、國防部協同執行。 |
| 🎯 戰略目標 | 削弱對手社會穩定與政治意志,擴張社會主義陣營,推動全球革命。 | 防止蘇聯擴張,維護自由世界穩定,避免全面軍事對抗。 |
| 🛠️ 主要手段 | 假訊息、宣傳、滲透、代理人、文化操弄、資金支持(Active Measures)。 | 外交、經濟援助(馬歇爾計畫)、心理戰、輿論塑造、有限顛覆。 |
| 🌍 地緣範圍 | 全球性,特別是第三世界、去殖民化國家、國際組織(聯合國)。 | 主要針對歐洲(特別是北約NATO)與東亞,最初以「防守性」為主。 |
| ⏳ 時間觀 | 長期滲透與累積效應,強調「播下懷疑種子」以待時機。 | 長期冷靜的戰略耐心,強調「持久遏制」而非短期勝利。 |
| 🤫 資訊迴路 | 黑色/灰色操作,強調可否認性與間接傳播。 | 白色/灰色操作,偏向公開外交與心理戰,避免過度祕密顛覆。 |
| ⚖️ 道德定位 | 將政治戰視為革命正當性的一部分,無需區分和平與戰爭。 | 強調民主國家需有限度使用政治戰,避免自我腐蝕與失去合法性。 |
🌟 小結〜戰治戰可以說是「冷戰」歷史發展上沒有變成「熱戰」的重要發展,可以從史事上看到最初發展的脈絡在二戰前後:
- 蘇聯派:進攻性、零和、祕密滲透政治戰 = 革命武器,以情報與顛覆為核心,目標是削弱對手、擴張自身。
- 凱南派:防守性、有限度、公開外交政治戰 = 國策工具,以外交、心理戰與經濟援助為主,目標是防守性遏制。
上述的描述型分析能總結出政治戰既可以是革命性的顛覆工具,也可以是防守性的國策手段;然而,這樣的對照對建構一個「智識上中立」的理論框架並不夠。
🌎開源情報歷史分析
為求較「智識上中立」的框架,Anthony Olcott 的著作《網路世界中的開源情報》(Open Source Intelligence in a Networked World)對美國情報與外交組織的批判性分析,提供了具「組織」及「信息」的歷史觀點。
| 批判面向 | Olcott 的主要論點 | 批判與應證的政治智能面向 |
|---|---|---|
| 開放性 (Openness) | 情報的基礎是開放來源資訊(OSINT),估計佔總情報量的 80% 至 90%。過度迷戀祕密情報和「特務」是錯誤的。在網路時代,資訊的去中心化是常態。 | 知識證偽效率 (KFE) 的基礎:體制必須具備有效處理開放、龐雜、非結構化的 \(\text{OSINT}\) 的能力,而非僅依賴保密資訊,以確保 \(\text{KFE}\) 的廣度和多樣性。 |
| 自主性 (Autonomy) | 情報分析師必須具備自主提問的能力,在資訊爆炸中區分「垃圾」與「關鍵」資訊。情報的優劣取決於問題的正確性,而非資訊的數量。 | 中層「操作型知識」的專業性:批判情報官僚體系中缺乏主動、專業、獨立的判斷。情報分析師需具備獨立思考和專業批判的能力,以確保中層 \(\text{K_O}\) 的質量。 |
| 專業性 (Professionalism) | 強調情報界(Intelligence Community)需要專業化、專注於分析與分發,而非僅是收集。應訓練分析師更好地利用開放資訊。 | 情報社群(IC)的概念革新:呼籲情報機構回歸其作為專業知識社群的本質,提升分析與應對資訊超載的能力,這直接關係到整個政治系統的糾偏能力(\(\text{KFE}\))。 |
,重點聚焦在對開源情報(OSINT)的重新評估和重視。
避免將本質不同的現象混淆(Conflation)或等同(Equivocation),如這都是兩方的宣傳或影響力活動,都是各為其主的地緣政治競爭等等比較,都有可能過於表面。再者,這兩方等量齊觀的比擬也無法提供較科學的證偽假說。
🧠 政府神經系統
為了當代「國策能力」(Statecraft)的價值中立實踐,以及建立能服務於「智能國師」的分析框架,本模型採用控制論(Cybernetics)來提鍊和解釋政治戰(Political Warfare)的運作機制。
🔎 理解「政治戰」本質:政治意志的衝突
和平時期,對克勞塞維茨式「戰爭邏輯」的理解,是蘇聯派(革命性)與凱南派(遏制性)在政治戰上的共同基石。政治鬥爭的根本是實現己方的意志,而這意圖由政治決定。
在其《戰爭論》中,他提出了著名的「奇妙三位一體」(The Fascinating Trinity),將戰爭視為三股力量持續互動的產物。我們將其重新詮釋為政治體制的三大信息/能量輸入源:
💥 人民激情:原始暴力、仇恨與敵意 \(\rightarrow\) 能量/信息源:動員潛能、意識形態燃料與反饋雜訊。
🎲 創意賭局:軍隊與將領偶然性與概率的創造力 \(\rightarrow\) 決策創造性:戰術創新、應變能力與風險計算。
🧠 政府理性:戰爭作為政策工具的從屬性 \(\rightarrow\) 控制中樞:意志貫徹、目標設定與手段約束。
可以說這具有創造性的緊張關係點出了卡爾·多伊奇 (Karl W. Deutsch)的 政府神經系統(Nerves of Government)信息與傳播要角,特別是:
- 💡 這三位一體之間的信息流動、處理與存儲的效率,才是決定國家長期政治適應性**的關鍵變量。
- ⚖️ 政治體制必須在人民的激情能量(非理性)與政府的理性約束(控制)之間建立動態平衡,確保國策的連續性與危機的應變性。
📚 政府神經系統:從三位一體到信息與傳播
多伊奇將政治控制視為一個信息、傳播與反饋的模控學問題。
政府不再僅僅是發號施令的中心,而是處理、儲存、傳播信息的「腦」(Brain)和「神經系統」。政治體制視為「輸入—處理—輸出—反饋」的資訊系統。
政治戰的本質,就是對這個神經系統的攻擊與防禦。
- 📡 信息輸入:政府(理性)必須準確接收來自人民(激情)和環境(賭局)的信息。
- 🗃️ 信息處理:政府內部的專業系統必須對信息進行無政治化偏差的分析與記憶(命題式知識)。
- 🚀 決策輸出:將處理後的知識轉化為行動指令(規範性知識)。
- 🔄 反饋機制:行動結果必須能夠迴路,修正其最初的假設與指令。
政治戰就是一場信息與意志的模控學競賽,其成敗取決於這個政府神經系統能否在三位一體的壓力下,保持批判、糾錯和學習的能力。
🚀 互動論及集體安全
多伊奇的「政府神經系統」觀點,將政治體制理解為控制論式的資訊處理與反饋系統模型。這一視角深刻影響了國際關係格局與國際組織的建構邏輯:
- 🌐 國際關係新視角:多伊奇評估了傳統的平衡、衝突、交換和系統等社會科學模型,最終提出以資訊流、反饋、學習與適應為核心的控制論模型,作為分析政治與社會動態性的綜合框架。
- 🤝 整合理論的基礎:其核心思想是互動論(Transactionalism),強調國際整合(如集體安全機制)的基礎是國家間溝通與交易的流量與模式。這促成了二戰後對國際組織和集體安全機制的學術關懷。
- 📈 體系競爭新標準:該模型將國際政治理解為不同「資訊處理系統」之間的競爭,勝負取決於體系的學習與適應能力,而非僅僅是軍事或經濟資源的總和。
🛡️ 對情報與北約的影響:系統化應用
多伊奇的控制論在戰後對複雜系統的分析與組織運作產生了間接但深遠的影響,特別是在情報界(IC)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的分析方法上:
- 🧠 情報分析的升維:多伊奇強調「信息流、反饋和糾錯」對系統生存的重要性。這推動了情報分析從單純的事件收集,轉向系統性地評估對手政府的「資訊處理與糾錯能力」,即進行政治戰的認知迴路分析。
- 🧭 集體決策的依據:他的理論為北約這類跨國組織在指揮與控制(C2)和政治決策機制的效率分析上提供了理論依據,強調在多重「信息摩擦」下達成共識和統一行動的能力。
- 🔄 預警與適應性評估:多伊奇的模型為情報界提供了一種評估對手體系在面臨外部衝擊時,其崩潰或修正的可能性的工具,使情報工作更注重評估系統的韌性而非單一的威脅預測。 ### 🔎 價值中立模型
伊奇的控制論政治模型為分析「政治戰」(Political Warfare)提供了價值中立的分析框架:
- ⚔️ 政治戰 = 資訊流的競爭:政治的本質是「溝通與反饋」,政治戰就是不同體制之間爭奪資訊編排、傳遞、過濾與解釋的主導權。
- 🗣️ 爭人心 = 爭奪反饋迴路:「人心」不是抽象概念,而是透過訊息輸入(宣傳、教育)與反饋(輿論、抗議)具體展現的訊號。政治戰的目標是爭取讓多數人的訊號被我方的「解釋框架」吸收並轉化為政策支持。
- 🎓 政治戰的勝負 = 學習與適應:體制的關鍵在於能否「從反饋中學習並修正錯誤」。
控制論模型超越傳統意識形態標籤,直接檢驗體制爭奪人心的機制效率。
- 🧠 民主體制 依靠開放反饋(新聞自由、選舉等)來「爭人心」,優勢在於資訊多樣性,但劣勢在於信息摩擦成本高,決策速度緩,且易受外部信息攻擊;相對地,
- 🛡️ 威權體制 依靠組織反饋(宣傳、監查等)來「爭人心」,優勢在於資訊可統控,但劣勢在於信息易逆淘汱,決策糾錯難,且易致內部信息處理僵化失準。
政府能力,包括其高階的「國策能力」,取決於將「人心的訊號」解決問題,去進行決策,也就是政策修正以適應變局。
無法維持高效反饋,有效應對問題,則不論體制類型,則治理風險則持續升高。
🎛 政治智能體系
當「國策能力」經政府神經系統概念化,關注「人心訊號🔂政策修正」的系統控制論,則可以將分析工具從意識型態選擇中解放出來,以利構建體系政治智能(Political Intelligence, PI),這包括「國策」(Statecraft Intelligence)、「治理」(Governance Intelligence)等從軍事、外交、內政、國貿等等的神經系統控制。
值得一提的是,「控制」一詞在使用時,會突顯「人心訊號🔂政策修正」的系統控制論的本質。為避免將本質不同的現象混淆(Conflation)或等同(Equivocation),「控制」有可能是單向用情緒操弄去引導人心訊號,以利去傾向某種政策的手段,亦有可能是雙向用理性論證數據整合專家及民眾的人心訊號,經協議形成政策選項及選擇的過程。
🧬系統控制論假說
因此,「國策能力」中的「控制」應被澄清為一種涉及眾人訊號(有其政治體 mass 的體量規模)處理、並形成領導決策(有其領導組織 elite few的組織分工)改變以適應環境的集體政治智能(PI)。這不但能超越傳統名目上民主體制或威權體制的好壞判斷,還能形成在科學哲學上可證偽的假說。
首先,定義
政治智能 (PI) 指體制將「人心訊號 🔂政策修正」反饋迴路轉化為「知識證偽效率」(Knowledge Falsification Efficiency, KFE)的集體組織學習及決策能力。
政治智能學習及適應假說則是:
核心可證偽假說:若一體制的 PI(即可量化或可定性的 KFE)持續偏低,則其適應能力將必然惡化,最終導致系統失靈
反證條件:若一體制在低 PI 狀態下仍能維持長期穩定並保持創新能力,則此假說被證偽。
🧩 說明: KFE 是為本研究提出的操作化指標,用於衡量政府系統在面對反饋時,能否快速、準確、可追溯地「推翻錯誤、保留有效知識」並轉化為政策修正,是延伸多伊奇政府神經系統論。
若要進一步將此假說進行建模,則可以從「知識證偽效率」KFE ,提出相關的系統及世界環境模型。比如說:
- 🔬 可觀測條件: 危機期間的錯誤修正時間、修正幅度、政策績效改善度、反饋通道暢通度、知識審查與更新頻率。
- 🧭 可建模性: 以控制論的輸入→處理→輸出→反饋迴路,定義 KFE 的時間、準確度與持續性三軸指標。
若一體制在低 PI/低 KFE 狀態下仍能長期穩定且持續創新,並在多重危機中維持高政策績效,則此假說被證偽。
🌐情報標準
如前述的開源情報歷史分析,情報標準的三大批判面向,就能用 KFE 進行深化說明以下表:
| 批判面向 | 批判與應證的政治智能面向 |
|---|---|
| 開放性 (Openness) | 知識證偽效率 (KFE) 的基礎:體制必須具備有效處理開放、龐雜、非結構化的 \(\text{OSINT}\) 的能力,而非僅依賴保密資訊,以確保 \(\text{KFE}\) 的廣度和多樣性。 |
| 自主性 (Autonomy) | 中層「操作型知識」的專業性:批判情報官僚體系中缺乏主動、專業、獨立的判斷。情報分析師需具備獨立思考和專業批判的能力,以確保可行動情報的質量。 |
| 專業性 (Professionalism) | 情報社群(Intelligent Community)的概念革新:呼籲情報機構回歸其作為專業知識社群的本質,提升分析與應對資訊超載的能力,這直接關係到整個政治系統的糾偏能力(\(\text{KFE}\))。 |
這具體對情報的定性分析,點出智能體系中鑑別知識的重要性,是決策到體系創新的考驗。
💡政治知識創新
為了更能分層掌握政治智能 PI 系統的現代知識和創新特性,這裡借用經濟史學家 喬爾·莫基爾(Joel Mokyr)的現代經濟增長 知識分類法,把如自由民主主義或共產主義等現代政治主義視為 命題性知識,而把 開會規則、民主協商 等等視為 處方性知識。
本文提出現代「政治智能增長」知識三類型:
| 📘 知識類型 | 📖 定義與功效 | 🎯 政治智能 PI 定義 | 🌐 政治系統參與及動態 | 🧩 具體例子 |
|---|---|---|---|---|
| 🧠 命題性知識 (是什麼、為什麼)價值原理 | 解釋事物運作的 科學原理、定律、理論。回答「為何能成」的知識。 | 決定政治系統對 世界現實 的模型認知,通常是核心意識形態與戰略假設。 | 👑 決策層(Elite Few):參與總人數最少,通常由領導層和頂級智庫形成的核心 假設、意識形態與戰略理論。 | 如:法治(rule of law)、憲政、市場經濟理論等,屬於制度生成性知識,並在政治歷史上涉及創新與制定(特別與革命或法統正當性相關)的典範型命題知識。 |
| ⚙️ 操作型知識 (如何協作、如何對齊)策略執行 | 應用於脈絡現實的技術性與管理性具體「問題與解方」。回答「要如何成事」的知識。 | 負責命題性與處方性知識的實踐脈絡化轉譯與執行,將理論轉化為可操作的政策工具。 | 📊 中層(Bureaucracy/Agency):參與總人數次之,分工或專業性質強,由各部會、參謀機構等構成,負責政策工具的設計、戰略的具體部署與流程管理。 | 如:財政預算編制規範、標準作業程序(SOP)、情報分析方法論、指揮後勤體系等等,強調流程優化與執行效率。 |
| 🗣️ 處方性知識 (如何行動、如何感知)行動規範與社會實踐。 | 指導實際操作的配方、作業指引、社會規範。它是關於行動的規範性知識,回答如「公民遇到問題該怎麼行動」。 | 負責感知傳達並分享基層社會的實際運行狀況與需求,即人心向背的應對、日常的行為準則。 | 👥 大眾基層(Population Base):社會成員的日常行為、輿論反饋、基層官僚的操作手冊。指導社會的實際運行,是人心訊號的主要來源。透過選舉、抗議、社會運動或輿論表達,影響決策方向。 | 如:公民權利及義務、申訴、開會規則(議事程序)、民主協商的儀式、基層公務員的日常服務守則、民眾對政府服務的滿意度反饋機制,強調具體的行動步驟與感知傳達。 |
透過引入操作型知識作為中層的行動轉譯和執行機制,此模型將莫基爾的知識論操作化,為分層理解「政治智能 PI 系統」裡的知識決策體系提供具體框架,並強調了知識轉化與對齊對國策能力的重要性。
🧪控制論模型
多伊奇的政府神經系統的控制論模型,是以「資訊流、反饋、學習與適應」為核心,整合以下傳統社會科學分析取向,作為更高階的綜合框架:
- ⚖️ 平衡模型(Equilibrium Models):以系統「維持穩定」為目標,強調制度化分工、常規化流程與回復常態的能力。
- 💥 衝突模型(Conflict Models):以系統「利益與價值碰撞」鬥爭場域,檢驗體制在壓力下的反饋韌性與錯誤修正速度。
- 🎁 交換模型(Exchange Models):以系統「資訊、資源與信任」的交換機制,衡量交易及交換的量及質對系統影響。社會透過資源、角色和期待的互動來維持秩序。
- ⚙️ 系統功能模型(System Models):以邊界、輸入、輸出、處理、反饋(Easton/Deutsch)來刻畫整體動態,強調跨子系統的耦合與瓶頸。
最終提出的控制論模型,作為分析政治體制動態性的綜合框架,其核心超越了靜態的傳統模型。
🚧 政治智能假說
整合上述兩節內容,就能提出可檢驗的 四分項假說,拆分前述 核心可證偽假說 的四種不同維度:
- ⚖️🚧 報憂通道完整性以促系統平衡假說:涉及系統糾偏力
- 📬 通常由中層操作型知識運作,需確保「下情上達」與「上令執行」的「人心訊號 🔂 政策修正」迴路暢通。
- 🙋 系統是否能有效降低資訊摩擦成本(如時間延遲、訊息失真),確保大眾基層處方性知識的實踐能持續對齊決策層命題性知識的正當性與合法性?
- 💥⚖️ 衝突解決機制以保反饋糾偏韌性假說:涉及系統學習力
- 🤝⚔ 涉及多層知識的反饋更新,需能處理社會衝突並持續更新各層知識類型。問題在於:體制是選擇「更新」政治智能本身,還是僅僅「壓制」引起衝突的行為?
- 🙋 系統 是否能 有效應對 體制性摩擦成本(如示威抗議、組織重組、立法程序、政治清算),並維持政治智能在衝突情境下的反饋韌性?
- 🎁💸 交換秩序正回饋以保價值增長假說:涉及系統信任積累力
- 🤑🧧 涉及交易活動與關係維護的公平性期待。若交換秩序失衡,可能導致貪污腐敗、裙帶關係、權錢交易,進而削弱政治智能甚至因負面回饋使總體價值下降(如信任崩潰)。
- 🙋 系統 是否能 有效降低 交換性摩擦成本(如貪腐、資源分配不公、內線交易、內部特權、信任赤字、激勵失靈),並維持「資訊、資源與信任」的正向回饋秩序?
- ⚙️🚨系統智能更新適應能力假說:涉及系統革新力
- 🔄 涉及整合「人心訊號」、「衝突解決」、「交換秩序」三者的複雜動態,並在外部壓力或對手挑戰下持續更新。可視為政治🧠 命題性知識 檢驗的終極大考。
- 🙋系統 是否能 有效整合內外部訊號與知識,包括如外部環境變局(如技術革命、全球氣候變化),並展現持續的 適應力 或甚至 改變環境規則 的能力?
✅ 小結:這四個分項假說將「政治智能學習與適應假說」拆解為 報憂通道、衝突解決、交換秩序、系統更新 四個可觀測維度。每一維度都能透過 知識證偽效率 (KFE)的三軸指標:反應速度、決策問題解決準確度、智能持續更新程度進行操作化測量,從而使「政治智能」不僅是理論概念,更能成為一套 可建模、可比較、可證偽 的分析框架。
以下為 四分項假說 × KFE 三軸指標對照表:
| 🧩 分項假說 | ⏱️ 反應速度 | 🎯 決策準確度 | 🔄 持續更新性 |
|---|---|---|---|
| ⚖️🚧 報憂通道完整性假說 (系統糾偏力) |
測量「下情上達」的延遲時間(如民意反饋到決策的週期長短)。 | 評估訊息失真率(如民意調查與實際政策落差)。 | 檢視通道是否能長期維持暢通(避免資訊封鎖或逆淘汰)。 |
| 💥⚖️ 衝突解決機制假說 (系統學習力) |
測量體制對社會衝突的反應時間(如抗議後政策修正速度)。 | 評估衝突後政策修正的有效性(是否真正解決問題)。 | 檢視體制是否能在多次衝突中持續學習,而非僅短期壓制。 |
| 🎁💸 交換秩序正回饋假說 (系統信任積累力) |
測量資源分配或交易糾紛的處理速度。 | 評估制度是否能公平解決分配問題(避免貪腐、裙帶)。 | 檢視信任是否能長期累積(避免因腐敗導致信任崩潰)。 |
| ⚙️🚨 系統智能更新假說 (系統革新力) |
測量體制對外部衝擊(如技術革命)的反應時間。 | 評估政策創新是否能準確對應新挑戰(如氣候變遷)。 | 檢視體制是否能持續更新命題性知識與操作型知識,並形成長期適應。 |
✅ 解讀方式: - 速度:反映體制能否快速回應環境或社會訊號。
- 準確度:反映修正是否真正解決問題,而非表面應付。
- 持續性:反映體制是否能長期維持學習與更新,而非一次性反應。
綜合而言,若要檢驗「政治智能學習與適應假說」的可行性,必須落實到具體案例之中。無論是 疫情防控(檢驗報憂通道的暢通與反應速度)、金融危機應對(檢驗衝突解決與交換秩序的準確度與信任維繫)、或是 戰爭動員(檢驗系統更新與長期持續性),這些高壓情境都能成為觀察政治體制 KFE 三軸指標 的天然實驗場。透過跨案例比較,不僅能揭示不同體制在「報憂通道、衝突解決、交換秩序、系統更新」四個維度上的差異,也能進一步驗證政治智能是否真能成為一個 可建模、可比較、可證偽 的分析框架。
🌟特色及侷限
這套「政治智能學習與適應假說」使「政治智能」不僅是理論概念,更能成為一套 可比較、可證偽、可建模 的分析框架,有以下特色:
- 🏛️🪖🧐 理論源流整合:結合戰略與政治(命題性知識)、知識分層(命題性/操作型/處方性)、以及控制論(資訊流/反饋/適應),形成以 KFE 為核心的政治智能體系。
- 🧪🥼🔬 可證偽性:核心及分項假說設有明確反例條件(低效率但高存續/高創新),具可反駁性。
- 🐻❄️🦅🐼 意識形態可比性:將政治意識形態納入命題性知識維度進行比較,避免價值站隊,保留跨體制可比性。
- 🤖🥸🤯 智能國師可操性:可比較、可證偽、可建模 的分析框架,使利用人工智能構建智能國師成為可操作的知識。
然而,這套系統控制論構建體系政治智能的理論體系,雖理論上能包括包括「國策」(Statecraft Intelligence)、「治理」(Governance Intelligence)等從軍事、外交、內政、國貿等等的神經系統控制,但仍有以下明顯侷限:
📊 量化難度與指標建構:知識證偽效率 (\(\text{KFE}\)) 及其四個分項(Q1-Q4)雖然理論上可建模,但在現實中,難以獲得關於高層決策錯誤、中層信息失真、內部清算成本等指標的客觀、連續、非扭曲的數據,導致實證檢驗困難。
⏳ 時間滯後與因果認定:政治系統的學習週期極長,一個 \(\text{KFE}\) 的錯誤可能需要數十年才能引發系統失靈。在如此長的時間滯後下,難以將系統失靈的因果明確歸因於早期的 \(\text{KFE}\) 偏差,而非外部衝擊。
🎭 行為主體的理性假設:控制論模型傾向於假設系統追求效率和學習,但忽略了個人/派系的非理性行為、權力鬥爭中的「反學習」動機(即故意壓制異見以維護個人權位),這些因素會主動提高摩擦成本,而非追求 \(\text{PI}\) 最大化。
儘管有以上局限,這不妨礙我們應用該理論進行解決方案的創新。以下就以智能國師開發應用為題,提出一個應用驗證(非假說證偽)模型。
🤯 政治作戰案例:檢驗「智能國師」
對於政治領域「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假設來說,那本文提出的「政治智能學習與適應假說」不妨用以下思考機制來檢驗政治智能的有效性:
🌍 當今地緣政治熱點難題,通常會涉及兩個以上的政治系統的交流及交鋒。如「俄烏戰爭」、「中美脫鈎」、「台海問題」等等。
🤖 當今人工智能的發展及普及,使作為不同政治系統的公民及大語言模型(平台)的使用者不只有智能工具機遇,也有受智能系統影響的風險。
因此,就以「台海問題」為例,並聚焦在實際智能國師的開發來說,本文提出以下驗證「政治智能學習與適應假說」的思考機器人:
- 🇹🇼 國師 \(\text{T}\) 的訓練:建構一個能代表台灣(中華民國)的智能國師 \(\text{T}\),以台灣政治智能的各層次的 命題性知識、處方性知識、操作型知識 進行訓練;
- 🇨🇳 國師 \(\text{C}\) 的訓練:建構一個能代表中共(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智能國師 \(\text{C}\),以中共黨政(反映其以黨領政現實)政治智能的各層次的 命題性知識、處方性知識、操作型知識 進行訓練;
- 🤖 談判代理能力:雙方智能國師的客觀能力,特別是應對當代政治作戰,可以開發出符合該政治體系,具有其 描述力、解釋力、預測力、及處方力的智能國師談判代理;
- 🤝 模擬談判與驗證:面對「台海問題」具有高度敏感的問題,智能國師 \(\text{T}\) 與 智能國師 \(\text{C}\) 可以進行各種選項的談判,一方面從談判驗證各自思維鏈(Chain of Thoughts)是否和各別政治體智能對齊,可以進行進一步驗證及修改模型。
- 💡 驗證指標:談判的過程中,觀察 智能國師 \(\text{T}\) 和 智能國師 \(\text{C}\) 能否在接收到對方挑戰時(特別是命題型智能知識),快速且合理地修正自身智能(特別是操作型知識),從而模擬環境中量化自身的 \(\text{KFE}\)**。
以上是較簡化的「台海問題智能國師模擬談判」思考練習。
🤯政治智能的愛因斯坦測試
「🤯 愛因斯坦測試」(Einstein Test)指一種非正式的、比圖靈測試(Turing Test)要求更高的假想檢驗人工智慧水準,指能在擁有愛因斯坦當下的知識及信息時,還能創造出全新的、超越人類知識邊界的原創性科學成果。
同理,若「台海問題智能國師模擬談判」真能從眾多衝突點生成兩岸政治系統都能接受的暫定方案及時程,並且也能應對雙方彼此的政治戰歷史的疑慮,那麼這成果不僅會是「政治智能學習與適應假說」的應用案例,還能對人工智能創新能力驗證提出「🌏 臺海問題測試」(The Taiwan Strait Generative Solution Test):
「🌏 臺海問題測試」(The Taiwan Strait Generative Solution Test)
- 核心標準:測試 \(\text{AI}\) 能否在對立的意識形態命題性知識和複雜的政治操作型知識限制下,創新生成一個被雙方政治系統大多數成員能接受的,非暴力、長期可行的政治處方性知識解決方案。
- 意義:通過此測試,不僅驗證了 \(\text{AI}\) 的政治智能能夠超越現有人類知識的僵局,更證明了 \(\text{AI}\) 具備將高摩擦的地緣政治衝突轉化為系統性學習與創新的能力。
讀者您的看法呢?
\(\text{AI}\) 是先能突破「🤯 愛因斯坦測試」還是「🌏 臺海問題測試」?